繆華/田黃
寧德網 (繆華) 一過立春,,田間地頭的春天氣息就不可遏制、層出不窮地一茬茬涌現(xiàn),而且勢頭是越來越強盛,。從色彩的角度看春天,依然是綠色占優(yōu),。在南方,,綠是絕對的常青色,漫山遍野的綠一年四季頻頻刷著存在感,。但人們司空見慣,,習以為常,已生不出新鮮感和好奇心,。再說,,新綠雖嫩,也嬌,,但不是完全的綠,,其中有紅的成分,一如剛出生的嬰孩,,紅撲撲的,。紅色在春天是個活躍分子,可惜走了極端兩極分化,,雅的心高氣傲,,孤芳自賞,難成大氣候,;俗的東邪西毒,,和綠混堆,讓紅綠色盲者不知所措,。而紫色的紫云英,、粉色的桃花、白色的李花……也是花團錦簇,,但怎么說還是有點小家子氣,。以色論衣,哪有帝王穿這些顏色的服裝出席大場面的,?帝王出場穿的是啥,?龍袍!啥色?黃色,!后周時期的陳橋,,殿前都點檢趙匡胤被早已串通好的部下“黃袍加身”,成為了宋朝的開國皇帝,。
黃色在古人眼里,,是高貴的,也是耀眼的,。黃色的確是所有色相中最能發(fā)光的顏色,,明快、透亮,,是一種充滿希望的色彩印象,。春天里的黃色,給人的視覺沖擊不言而喻,,尤其大面積的黃,。幾天前,我目睹了黃色的輝煌,,光彩奪目。您猜得不錯,,正是田地里的油菜花盛開了,。
我是在網絡上獲悉這個叫小嶺的山村種植了五十多畝的油菜花。之前曾在夏季去過這個位于蕉城區(qū)石后鄉(xiāng)的山村,,也為看花而往,,但看的是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”的荷花,。那份入詩入畫的安靜嫻雅,,讓人氣定神閑。春分時節(jié),,小嶺用油菜花的黃再次召喚,。于是,人們趨之若鶩,,紛至沓來,。我心動,約二三好友周末賞花,。不料周六的天氣微風徐徐細雨霏霏,,友人詢問是否按計劃赴約時,我毫不猶豫地在微信上回了一個字:去,!
后來的事實證明,,這個決定是正確的。當車沿著寧古線拐入大嶺村繼而進入小嶺村時,眼前是一片層層疊疊的金黃,。我沒有去過陜西漢中,、湖北荊門、云南羅平,、江西婺源等著名的油菜花觀賞地,,但絲毫不影響我對身邊的油菜花的喜愛。盡管小嶺的油菜花面積遠遠不如上述那些地方,,但地緣的親近彌補了名氣的遙遠,。車剛停穩(wěn),我就迫不及待地端著相機走向黃花叢中,。
小嶺是丘陵地貌,,油菜依坡地種植,高高低低,,即使是一小塊平地,,也黃花似錦不負春光。在文人騷客的眼里,,油菜花是情趣,,是鄉(xiāng)愁。唐代“花間詞派”鼻祖,、詩人溫庭筠在《宿灃曲僧舍》這樣寫道:“東郊和氣新,,芳靄遠如塵??蜕嵬FqR,,僧墻畫故人。沃田桑景晚,,平野菜花春,。更想嚴家瀨,微風蕩白蘋,。”詩中古韻靜雅的畫面,,與眼前的實景,一遠一近,,讓人浮想聯(lián)翩,。油菜花別名蕓薹,原產地在歐洲與中亞一帶,,植物學上屬于一年生草本植物,,十字花科。植株筆直叢生,,莖綠花黃,,基生葉呈旋疊狀生長,,莖生葉,一般為互生,,無托葉,。花兩性,,輻射對稱,,花瓣四枚,呈十字形排列,,花片質如宣紙,,嫩黃微薄。我不是植物學家也沒有接受過專業(yè)的系統(tǒng)學習,,但這些不重要,,重要的,是我面對油菜花的心曠神怡,。
我們呼吸著空山新雨的空氣,,沿碎石鋪就的山路緩緩上行,路旁的油菜花像一群質樸的村民,,熱情,、友善。這是一種通人性的植物,,給它們拍個照時,,被選中的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微晃動,仿佛擺手婉拒,。我只得耐心地等待它平靜下來,去捕抓最動人的那一刻,。因了雨,,黃花上掛著一顆顆球狀的水珠,晶瑩剔透,,拍出來的效果水靈靈的,。個照拍了,接著拍集體照,,那成片成片的黃,,呼啦啦地擠擠挨挨,就像學校操場上集結的莘莘學子,,穿著統(tǒng)一的校服,,望去,一個色,。田地有了這么大片炫目耀眼的黃,,一下子就顯出了尊貴。田地本來就是尊貴的,農人對它自有一份敬仰和感恩,,春耕,、夏種、秋收,、冬藏,,人不誤時,時不誤地,,種什么收什么,,這就是年復一年的農家日子。油菜花雖是鄉(xiāng)村的尋常物,,也和稻菽一樣關乎著農家生計,。夏季,禾苗的綠期盼稻谷的黃,;而春季菜花的黃,,等待的是菜油的香。小嶺的油菜花在春風里盛開,,招蜂引蝶,,花田里,穿著紅色,、粉色,、藍色、綠色,、紫色衣裙的女子摻雜其間,,襯出黃色的絢麗,留下一張張比黃花還燦爛的笑容,。不經意間,,花瓣沾衣,花香襲人,。
油菜還是一種普通的農作物,,它像普通的農人,在有田地的地方安心生長,,且平心靜氣地過日子,,并且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。它在花盛之后從容結籽,,用于榨油,。除此之外,油菜還可在食品工業(yè)中制作人造奶油,、人造蛋白,。在冶金,、機械、橡膠,、化工,、油漆、紡織,、制皂,、造紙、皮革和醫(yī)藥等方面,,油菜都有著廣泛用途,,具有重要的經濟價值。清朝的乾隆帝曾經寫過一首《菜花》詩:“黃萼裳裳綠葉稠,,千村欣卜榨新油,。愛他生計資民用,不是閑花野草流,。”果然是帝王的心思和胸懷,。
遠山云繚霧繞,近村烏瓦白墻,,看似一幅畫,,聽像一首歌。徜徉在油菜花叢中,,盡管沒有明艷的陽光,,但眼前的黃,足以讓我們心情明艷,。貼近自然,,接納地氣,是當今被鋼筋水泥困擾的人們的渴望,。城里的每根神經被塵事繃得緊張兮兮,,敗葉飄零、殘花凋謝,,都可能引得人們兔死狐悲。如此脆弱如此傷感,,真的需要來自大自然的慰藉,。其實,我們的先人深諳此道,,他們在沒有電視電腦,、微信微博的年代,以一種樂觀的人生態(tài)度,,將自己和大自然融為一體,。面對繁花似錦,,詩興大發(fā),寫出了情趣盎然的經典詩篇,。宋代詩人楊萬里在他的《宿新市徐公店》寫道:“籬落疏疏小徑深,,樹頭花落未成陰。兒童急走追黃蝶,,飛入菜花無處尋,。”而唐代詩人齊己的“吹苑野風桃葉碧,壓畦春露菜花黃”,,讀著,,讀著,讓人對春天的沃田充滿著向往,。而小嶺的油菜花田,,已然成為了人們尋春踏青、釋放壓力的好去處,。
面對這滿眼的黃,,我突然想到一個詞:田黃。這是一種產于福州壽山,、呈黃色的石中珍品,,素有“萬石之王”的尊號。許多達官顯貴,、文人雅士因其高貴而競相收藏,。據說清初皇帝祭天,神案上必備一方上品的田黃,。那身價不菲,、價值連城的田黃,我等草民難以擁有,,但草民自有草民的價值取向,,眼前這黃澄澄金燦燦的景色,何嘗不可叫作田黃,!它是農家的至愛,,是生活的至尊,從古至今,,一代代人與它相伴,,耕讀傳家,繁衍著生命的延綿,,提振著鄉(xiāng)村的興旺,。它以潑彩般的金黃,成為一道恒久的風景,,成就一片燦爛的未來,。
“菜花間蝶也飛來,,又趁暖風雙去。”如果一定要用一個通俗的說法,,是不是可以這樣形容,,油菜花是撒在廣袤田野上的金子,富貴,、至尊,。
(題圖攝影 徐龍近)
責任編輯:葉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