銅錢草
□ 林承雄
書柜邊上擱的一缽銅錢草,,養(yǎng)了近兩年了。
盆是網(wǎng)購的矮腳白瓷缽,,缽?fù)獗砹攘葞坠P勾出兩幅圖案,,一幅是一支橫斜的紅荷箭,一個憨憨的小孩,,一個行書漢字“靜”字將二者聯(lián)結(jié)起來,,那小孩抱手于心口,盤坐在“爭”字上角,,恰好將一撇一橫鉤給隱去,;另一幅是一支高挑的蓮蓬,一合掌祈禱的小和尚,,一個行書漢字“禪”,,將二者綰在一起,那小和尚就蹲踞在“禪”字左上角,,將點(diǎn)畫遮住,。這樣的構(gòu)圖,恰適吾意,。
銅錢草,,就生長在這缽子的淤泥里。倘就符號學(xué)之語境揣度之,,“銅錢”之于“禪靜”,,似格格不入,。但,,它究竟是草,卻也無妨,。只是不知當(dāng)初最早以銅錢為它命名的那人,,是否出于艷羨孔方兄的心態(tài)。其實(shí),,現(xiàn)實(shí)中有所空缺,,而假以指稱的方式而權(quán)為補(bǔ)救,也未嘗不是一種高明的活法。
看網(wǎng)上老樹先生銅錢草畫作,,眾葉攢動,,爭先而出,生氣充盈,。其題詩,,更有味:
一缽銅錢草,寂然在屋角,,仿佛有所思,,至今青未了。
哪管秋風(fēng)江山老,,野塘閑看銅錢草,。總恨手邊破事多,,卻喜心頭雜念少,。
皆為家常口語,,俗中有大雅,,從中忽略可推知其超逸、沖淡之性情,。人間至境,,莫過于此。
銅錢草,,亭亭的柔婉的莖,,舉著圓圓的銅錢大小的葉片,或昂然,,或低俯,,若沉思狀。 那些葉片皆朝向窗口——陽光投射的地方,,這么一種姿勢,,頗耐玩味。無法想象,,若是長久地拘執(zhí)于陰影中,,銅錢草會是怎樣的一種狼藉與破敗,!
銅錢草日日生長著,,有的在一截一截地升高,有的悄悄倒伏到缽泥的淺水中,,有的剛剛抽出新的莖株,,有的莖稈漸漸腐去,有的葉片碧綠欲滴,有的葉面開始起皺,、發(fā)黃……如此新陳代謝,,都在那一小缽水土里發(fā)生。其間悲欣甘苦,,或恐唯有銅錢草自己深知,。而旁觀者,亦知能懸揣而已,。
生死,、動靜、興衰,,其實(shí)都在并行者,,此乃生命演進(jìn)之常態(tài)。這真需要以平常心,、自然心觀之,。不以榮喜,不以枯悲,,方能得大自在,。以此而論,銅錢草或許活得要比人從容,。
一個清靜的下午,,完成一份約稿后,有些許空閑得以端詳一缽靜默著的銅錢草,,寫點(diǎn)即興小感,,很好。忽然想起南岳懶瓚和尚歌中的兩句:“兀然無事坐,,春來草自青,。”看那窈窕銅錢草,仰著好奇的臉龐,,似乎與我不緊不慢地說:“春是過了吧,,夏也很好嗎?,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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