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湖柳 /甘棠席
▲割藺草
▲曬藺草
▲打草席
閩東一些地方曾流傳有俗語:“富達草鞋薛洋笠,,管洋鞭炮甘棠席,。”在商品生產(chǎn)和流通不十分發(fā)達的上世紀(jì)八十年代之前,,屏南甘棠生產(chǎn)的草席一度暢銷周邊縣市,。甘棠席之中,,首推小梨洋村生產(chǎn)的草席,,產(chǎn)量多,、口碑好,,草質(zhì)柔韌,,色澤淡綠,富有彈性,,吸汗透氣,,經(jīng)久耐用,是純天然的家居用品,。
草席經(jīng)濟對于小梨洋村的每家每戶,,可都有一“席”之地,“甘棠人吃骨頭,,南山人吃竹頭,,小梨洋人吃草頭。”說的就是這甘棠鄉(xiāng)三個村的經(jīng)濟特點,。甘棠村的人有著地理上的優(yōu)勢,,在甘棠街開店鋪做生意,那可是“瘦店贏肥田”,;南山村竹林多,,村民們挖竹筍,曬筍干,,編制竹制品,,一年四季靠著竹林都有收獲,;而小梨洋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做草席的工夫,男人精心種植養(yǎng)育,,席草長得特別綿長,、柔韌,海綿體更加飽滿,,吸濕防濕功能更佳,,比別處圓形短促的“巖草”更大氣。女人打得一手漂亮的草席,。草席作為村里的一項副業(yè),,歷史上倒也有一些名堂:“民以織席為業(yè),善織者價值蘇席之半,,計所贏優(yōu)於農(nóng)畝,。”
席草學(xué)名藺草。席草,,顧名思義,,就是能打制成草席的那種草。藺草無莖無蔓,,無枝無節(jié),,柔柔韌韌,細細長長的,,它的柔韌細致,,最適宜編織成草席。
種植藺草,,從上一年培育草苗開始,,冬天里種下草苗,過了一個寒冷冬天的蟄伏,,經(jīng)春雨滋潤,,茁壯成長,,長成一片綠色的地毯,。到了要“分草頭”時,全家老少齊上陣,,到育苗的草田里,,掰開裹著草皮的黑土,露出它們地底下潛滋暗長出的嫩白的新芽,,掐掉長得太長的梢兒,,草腦就變得非常齊整了。然后像插秧苗一樣,,將藺草插種到水田里,。
用于培植藺草的幾塊門口田,、爛泥田,水量蓄得汪汪的,,肥力施得足足的,。老話說,席草田是“屎袋”,,豬廄肥,、牛欄肥、人糞便等有機肥料,,還時不時要添加草木灰,、鐵鍋底灰、火爐炭灰等等,,無論什么肥,,它們統(tǒng)統(tǒng)吸收,都轉(zhuǎn)化為出類拔萃的能量,,一塊塊的席草田被這些肥料染得黝黑,,就連這里混生的野草,也分外肥碩,。
春末夏初,,雨水滋潤,藺草拔節(jié)長高,,放眼望去,,田疇間一片碧綠,高的是藺草,,矮的是水稻,。到了藺草田里泛出一層遠觀才能察覺的淡淡的成熟了的黃褐色,距收割的時節(jié)就不遠了,。長得好的席草,,從草腦綠到根部,粗細調(diào)勻,,身姿挺拔,,草農(nóng)看在眼里,喜在心頭,。
立秋前后,,稻黃草熟,是鄉(xiāng)間席草的收割季節(jié),,草農(nóng)全家人起早貪黑,,頭頂烈日,腳下生風(fēng),,把席草從泥地里收割回來,,要趕在幾天之內(nèi)將其撕開,、曬干、捆好,,存到倉里,,等到冬閑時節(jié),再打成一張張的草席,,換回一家人的生活用度,。
“席草其體三棱”,藺草長成正三角形,,厚實,,需要將它們分離成兩半,變薄了,,才好用來打草席,,撕草是一項很鍛煉人的擴胸運動。將竹制小尖刀無論從藺草的哪一條邊上楔入,,從草頭上戳開一個叉口,,都可以將它們分離成均勻的兩半,右手邊用兩指攏住細長的藺草,,雙手徐徐伸開,,小竹刀順著手勢拉開,就將藺草撕成長長的兩爿,。前晚撕開的藺草,,第二天一早就攤到空地上曬干,如果是晴朗的天氣,,夏天的中午烈日如火,,藺草一兩天可曬干,而且顏色淡綠,,草香清新,。
冬閑時節(jié),正好打草席,。打草席在鄉(xiāng)村是傳統(tǒng)工藝,,代代相傳,每個家庭主婦都成了能工巧匠,。打草席用的工具,,是一副棕樹干做成的一人見高的框架,,和一根精制的長竹片,,單頭打個眼當(dāng)作梭子。之前先把亞麻皮紡織成的粗線,,在席床上豎向編成經(jīng)線,,操作時,,由兩人合作,一人用“草梭”把散草一根一次地穿過經(jīng)線,,形成緯線布局,,因為要快速穿插,穿梭是個技術(shù)活,;另一人均勻使力,,用壓板壓緊緯線,用力打一下(這可能就是為什么不說織草席,,而叫“打”草席的由來),,因為壓板很重,壓扣是個力氣活,。如此重復(fù)動作,,直到將一條條席草編滿席面,一張草席就躍然機上了,,最后再進行整理打邊,,一床真正意義上的草席就“打”成了。打草席的歷史長了,,村里就形成了草席“一條龍”經(jīng)濟,,女人打草席,小孩打下手,,男人挑出販賣,。每天可以打十多床草席,以當(dāng)時的物價來算,,每年單靠打草席收入就可達幾百元,,對于那時鄉(xiāng)村的人來說,可算是好大一筆收入了,。
打草席是一場精彩的匯演,,老屋敞亮的正廳就是舞臺,兩個家庭主婦是主角,,她們互相做伴工,,忙完我家,再輪到你家,,小孩子放了學(xué)就來幫工,,端把小凳子蹲在兩旁,專事“束席沿”,,就是自下而上按序扎好花邊,,以免崩散。有些老屋廳堂很大,,可以同時擺兩臺打草席機,,這樣的場面就熱鬧了,,一人“溜草”,就是將席草通過“草梭”快速穿梭經(jīng)緯線中,,一人默契地磕磕壓板,,同時東家長西家短地傳播著全村的人和事,所有新聞舊事,,也在草席間密密交織著,。過幾天,她們換一拔搭檔,,又把這些舊料炒作一番,,再添一些新料,話題永遠新鮮,,繁忙的勞作也顯得不那么辛苦了,。
席草一根一根地續(xù)著,壓板一下一下地磕著,,草席逐漸從單薄的一條條線,,編織成一個面,編織成結(jié)實的一床草席了,。有時,,它不是簡單的重復(fù)操作,也要出一些花樣,,如果是搬新房,、結(jié)婚等喜慶用的草席,特別講究,,要挑日子,,講過“好話”才開工,她們將紅頭繩嵌絲合縫地綴入草席中,,巧妙編織出“喜”,、“豐”等圖案,意寓吉祥如意,,早生貴子,。
這些年,隨著床上用品的新品疊出,,機械化代替手工操作,,手工編織草席的工藝逐漸凋零,鄉(xiāng)村的藺草種植面積日漸縮減,,目前僅剩村內(nèi)一些老年婦女,,傳承著這項手工編織技藝。
責(zé)任編輯:陳淑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