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曉瓊/采采薺菜
薺菜,,這種葉片邊緣呈鋸齒狀,貼著地長,,模樣樸實,,只開著小小白花,,根卻又深又香的植物,是我的心頭好,。它的味兒比“家地菜”鮮香得多,,用開水焯一焯,,涼拌、包餃子,、做薺菜豆腐湯,、炒雞蛋,燙米粉……怎么吃都特別香,。
南方小城,,春節(jié)過后,天還冷著,,薺菜卻悄悄地到了最肥美的時候,,一把把薺菜嫩得一掐就冒水。我總是一個人去尋訪薺菜,,隨身帶一把小剪刀,、一個袋子、一瓶水,。家鄉(xiāng)的田野有可以信賴的安全感和類似鎮(zhèn)痛的效果,,擁有撫慰孤獨的一切,讓我不吝于一去再去,。
一位信佛的朋友對我說,,不要挖它們,它們會痛的,。大自然賜它們以生命,,以土,以水,,以陽光,,拱手托出地面給我們,我們視而不見,,是不是一種不敬,?
尋訪薺菜跟挖別的野菜不同,薺菜是貼地生的,,不蹲下來,,俯身在地上,仔細看,,很容易錯過它們,。一開始,我只能辨認出頂著小小白花的,,那樣的薺菜葉片長得比較老了,,不是很好吃。后來便曉得,,只要地上有開出小白花的,,它的四周肯定有成片的薺菜,。我挖薺菜,一般都是左手挼起薺菜的全部葉片,,右手用小剪刀在葉片與根莖相連的頂端剪下去,,而不是整株連根帶土拔起來,雖然薺菜剛出土的那一瞬間,,泥土的氣息混著薺菜獨特的香氣,,是我很喜歡聞的。這樣剪薺菜,,一來,,回家容易清洗,二來,,我總是想,,在我走后,它深扎在地下的根,,吸收日月精華,,吐納天地氣韻,還會扒叉著往上鉆,,我走過的這塊土地,,過一陣子薺菜們依然盈盈煥發(fā),活絡(luò)生長,。
有情最是草木,,自會在輪回中給人類以遺愛。
春天雨水多,,綿綿幾日雨后,,天突然放晴,這時候去田間地頭,,吸飽水份的薺菜,寬大翠綠的葉片柔柔地披覆在地上,,一株就是一大把,,比地里農(nóng)人種的青菜還肥還嫩,一剪刀下去,,生脆的像能濺出水來,,半個鐘頭就能采一袋,特別過癮,。
如果是一個人吃飯,,不求多,采幾把夠燙米粉的量便回家轉(zhuǎn),。洗野菜是個辛苦活,,清水細細洗三遍是最少的,,薺菜也是這樣。洗干凈后,,一把薺菜,,一把米粉,除了一點鹽巴,,什么都不添加,,滾幾滾,盛在碗里,,清湯里一綠一白分外醒目,,薺菜與米粉的原香一清二楚撲鼻而來,一碗落肚,,靈臺清明,,萬念俱空。
算起來,,薺菜從地頭到碗里,,不超過一個鐘頭。
要是有小半天的時間,,能采回來一大袋子,。一家人七手八腳,洗薺菜,,剁豬肉,,和餡,包餃子,,家里像過年過節(jié)似的熱鬧,,一鍋薺菜豬肉餃子,把個個吃得滿面紅光,,滿眼笑意,。每年春節(jié)后第一頓薺菜餃子,都是我們家打開春天的另一種方式,,這份餐桌上沁人的獨特清香,,盡是去年此時濃濃的味覺記憶。
“春到溪頭薺菜香”,,春天的記憶里,,從來就有一味薺菜的清香。何況,,野菜曾經(jīng)是救命的草,,是維持人們生命的寶貴食物,在山川風(fēng)俗的畫卷里,向來少不了人類挖野菜情景,。每每走出城外,,在人跡罕至的原野,眼前?;没鲆蝗号?,布衣粗服,蹲在地上挖野菜,,偶爾抬頭,,臉上的笑容干凈純樸。幾十年前,,幾百年前,,女人們就這樣散布在田野,在明媚的春光中輕快地采摘野菜,,她們是不是跟我一樣對薺菜情有獨鐘并不重要,,采集大概是女人共同的天性,不然何以我看到的,,總是一代代女子親近自然,,感念天地的身影?
責(zé)任編輯:葉朝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