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沽/烏杯
烏杯,,烏,,黑也,;杯,,盞也,!我由此想到了雅致的油滴盞,,或精美的酒杯,。很意外,,烏杯卻是一座村莊。村子不大,,依山沿溪而筑,。村枕雙獅戲球山,左擁香來峰,,右伴文筆架,,如此詩意的山名,很容易讓人聯(lián)想起“書香門第”,、“梅筆帶香”等字眼,。村前東水西流,洋洋灑灑,,讓陌生人一時難以摸得著東西南北,。
烏杯,她究竟是一座怎樣的村莊,?
我從村前那一株老樹被雷電擊打出的樹洞里,,踅摸出了她的年輪;從五祖宗祠斑駁的青磚黛瓦上,,讀出了她歷經(jīng)的歲月,;從鵝卵石干砌的古城堡墻基上,數(shù)出了她眼角上的皺紋,。
二
烏杯是一座杜姓聚居的村落,,關于村名的由來,有一個美麗的傳說,。
傳說烏杯先祖杜太公從分水關入閩,,緣溪而下,卜居雙獅戲球山麓,,并擇地安墳,??拜浵壬鸀槎偶野矇灪螅p目失眠,。他掐指一算,,方知此墳地力太重,損了自身,。就使用黃白術引導杜家開墳,,杜家不知其中玄機,打開了墳墓,。只見墓室金黃,,金絲纏棺,有11尾錦鯉倉促飛出,??拜浵壬サ揭晃玻貑⒚髂?。有一尾黑鯉飛至酒神杜康神像前,,杜太公認為黑鯉即為“烏”字,杜康寓意“杯”字,,乃天賜村名——“烏杯”,。另有九尾錦鯉躍入溪中,這一方無名流水很自然地成為九鯉溪了,。
時,,已入冬。徜徉在靜靜的古村里,,有一種道不出的“古早味”,,甚至連那些撲面而來的寒風,也都帶著些許遠古的氣息,,都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書香,。在那和煦的烏輪下,不論是悠悠流淌的九鯉溪水,,還是生硬的鵝卵石壘砌的古寨門,,一切都變得十分柔軟。一位耄耋老姥坐在門前的小矮凳上,,平靜地挑揀著竹栳上的老白茶,。我們吵吵嚷嚷的砍價聲,并沒有打破她心中的寧靜,。一只黑狗蜷臥在她的腳邊睡懶覺,,偶爾伸一下懶腰,,討好地向女主人眨巴幾下眼睛,。
“啪,啪,咔嚓——”循著久違的劈柴聲,,我看到一位大叔正輪起柴刀劈毛竹,。見到我的相機鏡頭正對著自己,他靦腆地微笑了一下,,顯得有些不自然,,正欲輪起的柴刀停在了腰間。我朝著他還了一個微笑,,他立即手起刀落將那根足有碗口粗的毛竹劈成兩截,。我怔了一下,翻查了剛拍下的照片,,發(fā)現(xiàn)竟然模糊了,。
路邊有一截小斜坡,一位小男孩正在靈巧地玩“滑坡”游戲,,像一只調(diào)皮的貓,。我向大叔打聽杜氏宗祠,小男孩立即跑在前頭幫我?guī)妨恕?/p>
老姥的恬淡,,大叔的靦腆,,小男孩的禮貌等,都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,,使我對烏杯村的教化產(chǎn)生了好奇,。
三
“真身法號號僧伽,有時與我論三車……”這是詩仙李白在《僧伽歌》中,,對泗州文佛的追憶吟誦,。泗州文佛,法號僧伽,,唐高宗年間西域碎葉城人(今吉爾吉斯斯坦境內(nèi)),,生前被尊為“觀音菩薩”化身,因曾為李白的啟蒙老師,,而又被尊為泗州文佛,。令人稱奇的是,村中多有老人會吟唱《僧伽歌》,,這是否與村民的信仰有關,?
在村中一座小社塔上,我找到了答案,。社塔建在用塊石壘砌起來的龍坮上,,坮上有一株老樹蔭蔽著社塔,塔內(nèi)供奉的正是泗州文佛,。
據(jù)介紹,,唐咸通年間,,泗州文佛曾助先祖審權公解泗州之圍,后杜氏子孫多建塔供奉,。塔的對面亦有一株老樹,,兩樹連理,搭成一道神秘的門,。樹下有一塊由福鼎姓鄭的縣令立的禁賭石碑,,曰:“出示嚴禁賭博花會事,特此立碑布達,,如有不遵照公約,,重罰或鳴官究治,決不姑寬……”落款為清光緒三年,。嚇,!烏杯先民為禁止賭博,教化村民,,竟然搬出了縣太爺,;而那位鄭姓縣太爺卻又請出了泗州文佛,真可謂用心良苦??!這塊立于露天下的石碑,整潔清晰,,無頑童涂抹之跡,。一座如此注重教化的村莊,她的村民自然個個都有一顆柔軟的心了,。
村頭有古寨子遺址,,長長的鵝卵石墻基與“Z”字形進寨臺階,刻下了歲月的年輪,。一位同行的女作家情不自禁地登上臺階,,走進寨門,返回后或許感到意味猶盡,,又來回走了三四遍,。我不知道她是否踩著了寨子主人的背影,但她一定感受到了那種離開城市的寧靜與悠遠,。那傳說中的狐仙,,是否也幽嫻地穿過那道神秘的連理樹門,爾后又多情地挽起一位窮書生的手,,在這古老的寨子里訴說衷情,?
返程時,那條蜷在老姥腳邊睡懶覺的黑狗,,突然蹦跳出來攔在路中央,,“汪汪”狂叫了兩聲,。我身前的一位女作家嚇了一跳,尖叫一聲躲到了我的身后,。我自信地告訴她說:“不用怕,它是來與我們道別的,。”果然,,沒走幾步,那條狗就又回到老姥的腳邊睡大覺了,。
四
“咸通九年(868年)十一月二十九日,,審權派遣都頭翟行約率領四千人救泗州,終于平定龐勛之變……”夜已深,,我信手翻閱《杜氏族譜》時,,偶然看到這兩行鉛字,便又想起了烏杯泗州文佛信仰的淵源,。古老的泗州城已于數(shù)百年前沉入泱泱洪澤湖底,,在這段歷史長河中,杜氏子孫遭遇了無數(shù)劫難,。我不敢想象,,杜氏子孫是如何在屢次劫難中,懷揣泗州文佛一路顛簸,,將這一炷香火續(xù)在了遠在數(shù)千里之外的小小烏杯,。我還記起,西域碎葉城又稱獅子城,,而烏杯恰巧坐落于雙獅戲球山腳下……這一切的巧合,,無不將我引入撲朔迷離的烏杯故事。
掩卷沉思,,我仿佛又看到那位挑揀老白茶的老姥,。
一葉,一葉,,又一葉,。老姥是否依然在平靜地挑揀著老白茶?村前九鯉溪水靜靜流淌,,從她身上所折射出的那種恬淡姿態(tài),,卻讓人仰慕之極。
責任編輯:陳淑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