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心偏向穩(wěn)增長 宏觀杠桿率回升——2019年一季度中國杠桿率報告
在穩(wěn)增長前提下結構性去杠桿,仍需適度提高中央政府杠桿率,,盤活政府資金存量,,同時有效控制地方政府債務風險的基本方向,大力發(fā)展地方政府債券市場,,繼續(xù)推進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顯性化的過程,。此外,也還要采用市場化,、法治化的方式,,繼續(xù)推進資產證券化來處置地方政府隱性債務。
中央推出從體制機制上抑制國有企業(yè)與地方政府加杠桿的舉措,,對于硬化約束機制,、打破剛兌和減弱隱性擔保都將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。
2019年一季度中國經濟開局良好,,經濟增長超預期,。同時,,宏觀杠桿率也再度攀升。不容否認,,在面臨內外部不確定性增強的情況下,,突出穩(wěn)增長無疑是正確的選擇;但如何保持定力,、堅持結構性去杠桿,,仍是未來政策面臨的嚴峻挑戰(zhàn)。
總判斷:
宏觀杠桿率再度攀升
企業(yè)杠桿率出現反彈
總體上看,,實體經濟部門杠桿率在2019年一季度有較大幅度的增長,,已達到歷史較高水平。相應地,,M2/GDP也有較大增幅,接近2016年以來的歷史高點,;社會融資規(guī)模/GDP也再創(chuàng)新高,。包括居民、非金融企業(yè)和政府部門的實體經濟杠桿率由2018年末的243.70%上升至248.83%,,增長了5.1個百分點,。M2/GDP從2018年末的202.90%上升至206.31%,增長了3.4個百分點,。社會融資規(guī)模存量與GDP之比從2018年末的222.98%上升至227.57%,,增長了4.6個百分點。從以上指標來看,,2019年一季度宏觀杠桿率的反彈力度較大,。
從結構上來看,非金融企業(yè)的杠桿率反彈最大,,居民部門和地方政府杠桿率的增幅也很明顯,。具體來說:非金融企業(yè)部門杠桿率從2018年末的153.55%上升至156.88%,上升了3.3個百分點,;政府部門杠桿率由2018年末的36.95%上升至37.67%,,上升0.7個百分點,其中地方政府杠桿率上升1.0個百分點,,中央政府杠桿率下降0.3個百分點,;居民部門杠桿率由2018年末的53.20%升至54.28%,上升了1.1個百分點,。金融部門杠桿率繼續(xù)回落,。從資產和負債兩端分別統(tǒng)計金融部門的杠桿率均在繼續(xù)下降,資產方杠桿率由2018年末的60.64%下降到60.54%,,負債方杠桿率由60.94%下降到59.42%,,降幅分別為0.1和1.5個百分點,。
各部門杠桿率的變化特點
2019年一季度總杠桿率上升,主要原因在于非金融企業(yè)部門杠桿率的攀升,,居民和政府部門的杠桿率小幅上升的趨勢并未發(fā)生變化,。各部門杠桿率變化呈現以下特點:
居民部門杠桿率仍攀升較快
居民杠桿率的上升趨勢未改,一季度上升了1.1個百分點,,從53.2%升至54.3%,。2008至2018年這10年間共上升35.3個百分點,年均增幅3.5個百分點,,可見居民杠桿率增速與過去10年歷史平均增速是一致的,。
居民貸款規(guī)模達到49.7萬億,其中中長期消費貸30.5萬億,,占比61%,,短期消費貸8.7萬億,占比18%,。住房按揭貸款是中長期消費貸款中的最主要部分,,2018年末達到25.8萬億,占全部居民貸款的54%,。居民總貸款的同比增速有所下降,,從2018年末的18.2%下降到17.6%;其中短期消費貸款下降幅度最大,,從2018年末的29.3%下降到22.1%,;而中長期貸款有所回升,從2018年末的17.3%上升至18.2%,。
短期消費貸款增速雖然有所下降,,但仍然是拉動貸款余額上升的主要動力。居民短期消費貸的風險值得重視,。首先,,短期消費貸的不良率相對較高。尤其是與個人貸款總體不良率及個人按揭貸款不良率相對比,,信用卡不良率和消費金融不良率相對較高,,未來或會持續(xù)提升。第二,,互聯(lián)網金融持續(xù)發(fā)展,、銀行零售業(yè)務加快轉型等因素都會導致短期消費貸款保持一定的增速,使其高于居民全部貸款增速,。第三,,新一代消費群體的借貸意愿增強,但還款來源有限,。過去幾年瘋狂發(fā)展的校園貸以及類似714高炮這樣的網絡高息貸款都體現了超過還貸能力的借貸意愿,,這類貸款的壞賬率極高,。此外,短期貸款尤其是小規(guī)模貸款流入房市的情況依然存在,,流入股市的情況也有所增加,,相關風險值得關注。因此在金融供給側改革的大背景下,,應多管齊下,,努力防范居民部門金融風險。既要嚴格控制互聯(lián)網高息貸款,,避免違法行為,;也要加強銀行等正規(guī)金融機構的風控能力,通過大數據等金融基礎設施建設來降低壞賬率,。
非金融企業(yè)部門杠桿率大幅反彈
非金融企業(yè)部門杠桿率出現了非常明顯反彈,,從153.6%升至156.9%,僅一個季度就上升了3.3個百分點,。
從融資工具來看,,非金融企業(yè)杠桿率上升主要歸因于貸款上升,信托貸款,、委托貸款和未貼現銀行承兌匯票等影子銀行融資工具規(guī)?;颈3址€(wěn)定,。其中信托貸款從2018年末的7.85萬億上升至7.88萬億,,委托貸款從12.36萬億下降到12.15萬億,未貼現銀行承兌匯票從3.81萬億升至4.01萬億,,三者總計由2018年末的24.02萬億微升至24.04萬億,,占GDP的比例由26.7%下降到26.2%。企業(yè)債余額從2018年末的20.13萬億升至20.79萬億,,占GDP比例從22.4%升至22.7%,。
與之相對應,企業(yè)從銀行獲得的貸款余額同比增長17.6%,,GDP占比也從98.9%上升至102.1%,,是企業(yè)部門杠桿率上升的主要原因。在宏觀經濟整體面臨下行壓力,,投資和消費都偏軟的環(huán)境下,,今年一季度的信貸環(huán)境較為寬松,企業(yè)獲得了更多的貸款,,這對于穩(wěn)增長還是非常有必要的,,但需要注意把握好度。從非金融企業(yè)債務增量占GDP比例來看,,2010年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20%左右波動,。2018年全年,,非金融企業(yè)債務增量占比都比較低,去杠桿效果明顯,;今年一季度的反彈也可以看作是彌補去年全年新增債務較少的缺口,,總體上看,結構性去杠桿的方向并沒有發(fā)生根本變化,。
從融資主體看,,國有企業(yè)債務仍然占大頭。我們的估算表明,,國企債務在非金融企業(yè)中的占比進一步提升,,從2018年末的66.9%上升至68.2%。從負債規(guī)模的同比增速來看,,一季度國企上升了15.0%,,而民營為主的工業(yè)企業(yè)僅上升了5.6%。由此導致國有企業(yè)債務提升,。
自2017年開始,,非金融企業(yè)債務中國企的占比越來越高。最初這一變化與企業(yè)產能清理相關,,一些不符合要求的落后產能退出市場,,而民營企業(yè)在其中的占比較高。2018年后則是與金融嚴監(jiān)管有一定聯(lián)系,,整體信用環(huán)境收縮對民營企業(yè)影響較大,。民企資產和債務的增速都遠遠小于國企。對于這樣的變化趨勢,,尤其要引起重視,。中央提出要大力推進金融支持民營企業(yè),促進金融供給側改革,。我們確實也能從數據上看出非國有企業(yè)債務增速開始回升,。但僅從國企來看,其負債增速依然較快,,仍徘徊在15%的同比增速上下,,既高于民營企業(yè)債務的增速,也高于同期名義GDP增速,,是非金融企業(yè)杠桿率上升的主要原因,。
地方債發(fā)行前置,地方政府杠桿率增幅擴大
中央政府杠桿率從2018年末的16.5%下降至16.2%,,下降了0.3個百分點,;地方政府杠桿率由2018年末的20.4%上升至21.4%,上升了1個百分點,;政府總杠桿率從37.0%上升至37.7%,,上升了0.7個百分點,。
為了穩(wěn)增長、促進基建投資,,一季度地方政府債券發(fā)行進度明顯前置,。當季共發(fā)行新增地方政府債券11847億元(其中一般債券5187億元,專項債券6660億元),,相當于2018年底提前下達的2019年新增地方政府債務限額的85%,,也占到“兩會”期間確定的2019年全年新增地方政府債務限額的38%;此外,,共發(fā)行地方政府置換債券2219億元(其中一般債券1708億元,,專項債券511億元)。一季度地方政府債券合計發(fā)行14066億元,,環(huán)比大幅增長1.85倍,,同比大幅增長4.41倍。地方政府債券余額從18.1萬億升至19.3萬億,,單季度增長了7%,,同期國債和城投債規(guī)模各自增長了0%和4%。地方債券規(guī)模自2017年超過國債規(guī)模后,,與國債規(guī)模的差距進一步拉大,,已經成為債券市場中最主要的品種。
受益于積極財政政策和偏于寬松的貨幣政策,,2019年一季度城投債發(fā)行規(guī)模繼續(xù)延續(xù)2018年四季度以來的增長趨勢,。城投債存量從7.7萬億上升至8.0萬億,增長了3000億規(guī)模,,環(huán)比增長4%,。相比來看,,2018年全年城投債增長了不到5000億,。可見穩(wěn)增長的政策選擇對地方政府隱性債務的監(jiān)管趨于放松,,為確?;椖揩@得充足的投資資金,針對地方融資平臺的政策在2018年一度收緊后又呈邊際放松狀態(tài),。伴隨著融資約束的松動,,在地方融資平臺貸款來源受到保障的同時,城投債的融資功能也得到一定強化,,整體利率水平和信用利差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修復,。
從政府資金支出來看,2019年一季度基建投資增速有所恢復,。根據我們的估算,,基建投資中,,大約有15%左右的資金來自預算內,約5%左右來自政府性基金(主要是地方政府賣地收入),,其余部分則來自于社會資本,。而這部分社會資本或多或少都會涉及到地方政府的隱性債務,或者是PPP形式下的優(yōu)先受益權,、或者來自于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的投資,,甚至部分直接來自于地方政府提供了隱性擔保的資金。2018年隨著對地方政府財政的嚴監(jiān)管,,以及對地方官員的終身追責制度建立,,加之影子銀行融資渠道的急劇收縮,基建投資的社會資金來源受到較大影響,。2018年全年基建投資增速僅為1.8%,,其中不含電力的基建投資增速為3.8%。今年一季度這兩個投資增速分別恢復到3.0%和4.4%,。
在當前我國宏觀經濟面臨壓力情況下,,我們認為政府部門應進一步發(fā)力。一是在負債方繼續(xù)推動隱性債務顯性化,,主要由中央政府發(fā)債(相對廉價且長期的資金)來置換當然存量的隱性債務,。二是在資產方,進一步盤活政府資金存量,,主要是加快財政和機關事業(yè)單位存款的流通,。適當增加政府支出,彌補由預期出口下降所造成的缺口,。在財政預算赤字有限,,地方政府專項債短期內難以擴容的情況下,第二點尤為重要,。一季度末,,我國財政性存款有4.2萬億,機關團體存款29.3萬億,,二者合計33.5萬億,,占到了名義GDP的36.6%。這一賬戶具有較大的騰挪空間,,既可以增加政府購買來提振對私營經濟的總需求,,也可以進行基建投資,直接拉動總需求的上升,。
金融部門繼續(xù)縮表,,杠桿率仍在下降
金融部門杠桿率刻畫的是金融部門內部的資產負債關系,是金融部門運行效率的體現。資產方統(tǒng)計口徑杠桿率由2018年末的60.64%下降到60.54%,,下降了0.1個百分點,。負債方統(tǒng)計口徑杠桿率由2017年末的60.94%下降到59.42%,下降了1.5個百分點,。金融杠桿率依然在下降,,銀行表外業(yè)務明顯收縮。
從銀行的角度來看,,一季度商業(yè)銀行總資產同比增速為8.2%,,較去年有所回升,但增幅主要來自于銀行貸款的上升,。銀行同業(yè)資產占總資產的比例仍然在下降,,從20.5%下降到20.2%,已降至2012年的水平,。我們認為金融去杠桿與經濟穩(wěn)增長并不存在本質上的沖突,,雖然在短期內金融杠桿率下降可能會造成一定的摩擦成本,使得部分實體經濟部門無法獲得足夠的信用支持,,但這些問題可以通過金融體系內部的調整來修復,。金融部門去杠桿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消除監(jiān)管套利,縮減通道業(yè)務,,是引導資金脫虛向實的重要手段,,需要持續(xù)推進。不過,,值得強調的是,,對影子銀行的清理也有一個金融創(chuàng)新與金融風險的權衡問題,不能完全否定影子銀行的積極作用,。只要依法合規(guī),,不管是表內還是表外,都是金融市場的必要補充,。
堅持結構性去杠桿更多從體制上做文章
2019年一季度宏觀杠桿率有較大幅度的上升,,主要是政策重心偏向于穩(wěn)增長、實施逆周期宏觀調節(jié)政策所致,。除了季節(jié)性因素外,,其分母原因在于名義GDP增速放緩,,分子原因在于銀行貸款增速提升,。展望未來,我們認為仍需保持定力,,堅持結構性去杠桿的基本方向,,把握穩(wěn)增長與穩(wěn)杠桿間的微妙平衡。
穩(wěn)增長與穩(wěn)杠桿的微妙平衡考驗政策定力
穩(wěn)增長能夠推進穩(wěn)杠桿,,特別是在名義GDP增速能夠保持較高的情況下,。但穩(wěn)增長與穩(wěn)杠桿之間的沖突看來是更多,。尤其在面臨內外部沖擊、經濟下行壓力加大情況下,,為了穩(wěn)增長,,就得加杠桿。所以,,把握二者的微妙平衡是對政策定力的考驗,。
一季度的信貸增長是逆周期調節(jié)的體現,隨著經濟企穩(wěn),,逆周期調節(jié)的力度一度出現了邊際調整的跡象,。但近期宏觀經濟形勢的再度走弱特別是外部環(huán)境帶來的顯著不確定性,趨向中性的政策重新偏向放松,,銀行間市場資金面再現寬松格局,,加杠桿套利模式也卷土重來。政策刺激的來回反復一定程度上也帶來杠桿率的起伏波動,,從而也擾動了市場對于結構性去杠桿政策的判斷和預期,,不利于抑制杠桿率攀升防范金融風險的政策目標的實現。
堅持結構性去杠桿
綜合來看,,雖然政府顯性杠桿率和隱性杠桿率都有一定程度上升,,基建投資也有所恢復,但幅度都比較有限,。當前政府部門杠桿率受限于一般公共預算2.8%的赤字率和政府債務限額(一般債務和專項債務),,即使加上政府性基金等政府廣義財政赤字,政府開支也不足以彌補隱性債務治理所造成的缺口,。我們認為在穩(wěn)增長前提下結構性去杠桿,,仍需適度提高中央政府杠桿率,盤活政府資金存量,,同時有效控制地方政府債務風險的基本方向,,大力發(fā)展地方政府債券市場,繼續(xù)推進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顯性化的過程,。此外,,也還要采用市場化、法治化的方式,,繼續(xù)推進資產證券化來處置地方政府隱性債務,。這也是避免所有風險都集聚到政府(財政)部門而進行市場化風險分擔的重要方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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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季度杠桿率的大幅回升主要是由于企業(yè)杠桿率的顯著上升,。但“罪魁禍首”真的都是企業(yè)嗎,?如果對企業(yè)杠桿率進行拆分的話,六成以上(一季度達到68.2%)是國有企業(yè)債務;在國有企業(yè)債務里,,超過五成是融資平臺債務,。也就是說,在近160%的企業(yè)杠桿率中,,有很多是與國企,、地方政府直接相關的。所以要遏制債務攀升的勢頭,,核心還是如何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,。在過去40年甚至70年,中央政府在動員資源的同時,,承擔了隱性擔保和最后兜底責任,,這相當于承擔了所有的發(fā)展風險。這是我們的趕超秘訣所在,。那么今天,,政府還有沒有能力承擔所有風險來推進發(fā)展,這是需要思考的重大問題,。從這個角度,,未來如果我們要防范和化解杠桿率快速攀升帶來的風險,最重要的還是要從體制上解決好國有企業(yè)問題,,解決好地方政府問題,。中央推出從體制機制上抑制國有企業(yè)與地方政府加杠桿的舉措,對于硬化約束機制,、打破剛兌和減弱隱性擔保都將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,,這樣的改革努力,不要因為重心偏向穩(wěn)增長而放棄,。(作者單位:國家金融與發(fā)展實驗室國家資產負債表研究中心,,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)(記者 張曉晶 常欣 劉磊)
責任編輯:陳美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