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乎者也|張品曲:白沙崗記憶
沙,,白晶晶的,如一粒粒粗鹽,,在陽光下發(fā)著閃閃的光,。一腳踩上去,,腳底似裝上了小滑輪,一邁步就可能摔個嘴啃沙,,或仰天滑出丈把遠,。這就是當年被當地人稱為白沙崗山梁上一條約一公里長的陡峭山路。如今,,那路已無人涉足,,一條水泥硬化的村道從半山腰穿過,從此人們告別了那條陡峭,、使人經?;故軅纳铰贰G安痪?,我從那里經過,,當年那陡峭的山路已無蹤跡可尋,莽莽荒草和縱橫的灌木,、荊棘,,早已恢復了那里的植被。原來世事變遷,天翻地覆,,似乎也就是瞬間的事,。但在我記憶深處,白沙崗那一段路的艱難仍是那么地清晰,。
說路,,其實并沒有路,那純粹是人們用腳步踏出來的一條山路,。引用一句名人的哲言:“走的人多了,,也變成了路?!蹦敲?,那滿路的白沙從哪里來?富于想象的當地人在早年間就有一個流傳頗廣的傳說,,說是當年附近一座被稱為“石飯甑”的高山,,不知何年何月,山上出了個起兵造反的“啞巴帝”,,“啞巴帝”造反不成,,被官兵圍剿,兵敗逃跑時把無法帶走的粗鹽灑在了離其不遠的那一條山崗,,白晶晶的沙由此而來,。傳說天馬行空,難免牽強附會,,但給白沙崗增添了些許神秘色彩,,也常給當地人茶余飯后增添了談資。而在現實,,人們一看便知那是腳板踩脫地皮,,裸露的石英石經風吹雨打日曬而風化出來的沙土。路陡難行,,理應有人開出階梯來,,以使腳板能夠踩得住吧?然而沒有,,人們只是任由白沙被雨水沖刷著,,白沙因此裸露、游動,。
當年,,這樣一條難行的路,是我們這一帶幾個村子人們出入外地的重要通道,。村里出產的毛竹,、春筍,、木材、松脂,、煙葉,、棕皮等山貨,由村民們肩扛(挑)著,,一路小跑著經過白沙崗,,到達那個通了公路的名曰“九渡橋”的地方,在那里把東西賤賣給供銷社收購站或其他什么收購點,。那攤派給每家每戶的公糧,,也要一擔擔地挑著通過白沙崗送到“九渡橋”的糧庫里,稍有質量問題,,還有可能被拒收而往回挑的危險,。而化肥、農藥和一些生活用品,,也是通過白沙崗一擔擔地挑回家來的,。那年月,山里人討一點生活,,靠的全是自己的腳力,,路不平,要靠腳去踏平,,腳力不行,,寸步難行!
路不管怎樣地難,,但負重前行是家常事。一天來回,,精疲力竭,,但是人們卻還能夠苦笑著說起經過白沙崗時跌倒摔跤,然后又如何快速爬起身來,,拍一拍粘在衣褲甚至是嵌到皮肉里的白沙,,拾起擔子再頑強地繼續(xù)走路的無奈經過。那個年月,,山里有人割松脂,,二哥也去割,有一次,,好不容易將幾個月努力割出來的幾擔松脂請人挑著去“九渡橋”的收購點,,經白沙崗時,其中一人一腳滑倒,,一擔一百多斤的松脂就這樣倒扣在了白沙上,,二哥心疼得差一點哭出聲來,。我第一次跟著大哥到白沙崗底下的村子走親戚,走到白沙崗,,站著不敢動腳步,,而他們幾個大人,肩上壓著重擔,,拄著挆杖,,側著身子,穩(wěn)穩(wěn)地就下了坡,。挑著擔,,還能如履平地般地上下陡坡,這就是山里人的生存本領,。如今,,有電視節(jié)目播放西部偏遠山區(qū)村民爬梯出山或回家的艱難,如果你曾走過白沙崗那樣的山路,,你就知道難行的路在山區(qū)其實到處都有,!負重前行,腳下再艱難,,也總能找到落腳的地方,,這是艱難生活逼出來的功夫。為此山里人嘴里常有一句“肩頭有擔腳有步,!”當年,,掙扎在生存一線的山里人,常這樣自我勉勵著一天天生活下去,。
然而,,白沙崗并非全是無奈和痛苦,令人愉悅的是一群人在汗流浹背的疲勞中,,在半山坡一棵如巨傘般的柯樹下,,大家把擔子扔在一邊,取出草包里的中午飯來,,盡管那飯菜已經冰涼,,但大家還是狼吞虎咽地把飯菜塞進了肚里以補充能量。大家邊吃邊談,,或是互相交換著一些菜來吃著,,猶如一家人,非常溫馨,。負重爬坡后,,短暫的輕松,就是一種幸福,,這種感覺,,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能體會的,。有一次,我伸腿仰躺在鋪滿樹葉的地上,,隔壁大叔笑著捏了捏我的小腿肚說“你這腿還在長大之中呢,,哪像我們的腿都定型了!”說的是我那時人還小,。然而,,我這“還在長大”的腿卻沒有什么力量,挑著擔子爬山就是趕不上他們那“定型”的腿,。有一次我實在是走不動了,,還是隔壁家一個堂哥在爬到山頂后折回來幫著我挑了一程,他們可憐我這“讀書人”,,說“讀書人”沒有力氣是正常的,。如今,走在寬敞明亮的水泥村道上,,回憶起這些,,頗有點“輕舟已過萬重山”的感覺。
白沙崗,,是艱難歲月留給我的記憶,。
來源:閩東日報
編輯:劉寧芬
審核:劉寧芬 林翠慧
責任編輯:劉寧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