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安銀山花田 龔健 攝

大凡古跡舊址,，能夠流傳或留存至今的,，一定都有著吊人胃口的傳說故事,。只是不同人說出，自有不同版本。究其原因，一來歲月衍進世相嬗變，免不了張冠李戴或添油加醋,；二來講述者不同角度有異，自然是各執(zhí)一詞或自圓其說,。但不管有怎樣的差別,，有一點卻不可否認，那就是殊途同歸,，任何一個版本的傳說故事都能引發(fā)后人對其追根溯源,。我這次來到壽寧縣大安鄉(xiāng)的官臺山，就因為聽了不同版本的傳說故事而勾起了強烈的獵奇心,。

壬寅年芒種,，我去了官臺山古銀硐國家地質(zhì)公園。去的當天,，雨旸時若,，一路好心情。

壽寧在人們的印象中往往是貧困模樣,。明末知縣馮夢龍就曾發(fā)出“地僻人難到,，山多云易生”的感慨。這些年,，壽寧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，每次來壽寧，都有全新的感受和欣喜,。這次聽到古銀硐的故事,，還真沒想到它在歷史上曾經(jīng)是一個產(chǎn)銀大縣。銀是國家貨幣的重要材質(zhì),，有了它,，產(chǎn)地無疑就有了舉足輕重的分量。明前葉至中葉,，官臺山的產(chǎn)銀量在福建和浙江兩省的數(shù)百個銀場位居前列,。大寶坑銀場與福建福寧府寶豐銀場,、浙江處州府渤?？鱼y場、浙江溫州府大嶺口銀場被稱為閩浙四大銀場,。再往前追溯,，宋代就有人在官臺山采銀煉銀。更要緊的是,，銀的大量采煉,，正好是宋代中國金屬貨幣史上幣材演變的轉(zhuǎn)折點,，由銅而銀，由此拉開中國白銀貨幣化的序幕,。因為銀產(chǎn)地的管理,、銀采煉的監(jiān)控，明景泰六年（公元1455年）,，代宗皇帝朱祁鈺劃政和縣南里,、北里、東里十至十五都和福安縣平溪里十一至十四都,，設(shè)壽寧縣,。

前往官臺山的路上，最先讓我感興趣的是官臺山何以成為銀山,？民間把功勞歸給齊天大圣孫悟空,。說他大鬧天宮時踢翻太上老君的煉丹爐，爐耳掉入人間,，化為遍地皆銀的官臺山,。這傳說顯然屬無稽之談，但有“天”這個大背景,，拉近了地界與天界的距離,。而文學作品也喜歡用神話故事，官臺山有了這么個傳奇的引子,，之后的故事就像銀一般地誘人,。

官臺山古銀礦硐景區(qū) 葉鑫 攝

官臺山古銀硐國家地質(zhì)公園處處是銀的印記。入口處是天圓地方的銀幣門,，上刻明代皇帝的年號,。而游客服務(wù)中心的圓頂也是銅錢模樣，清代皇帝年號的通寶字樣赫然在目,。之所以凸顯明清兩朝,，是因為白銀已成為這兩朝的主要流通貨幣，此間出現(xiàn)的商品經(jīng)濟模式也極力催使白銀唱了主角,、扛了大梁,。往公園縱深走，是蝴蝶谷,、博物館,、游樂場、廻龍硐,、金錢壩……走至一座石橋,，向?qū)Ы榻B說，這橋原為木橋，后改石橋,，是官臺山銀礦與外界的重要通道,，名喚局下橋。橋名因局下司出資修建而得名,。局下司是明永樂年間設(shè)置的機構(gòu),，任務(wù)就是專司采辦課銀。

這里所有的信息,，都與財寶息息相關(guān),。在近四十平方公里的群山間，環(huán)繞著官臺山分布的溪墘,、碳山,、官田場等村，村民打小就聽過這首民謠：“壽寧局下坑,，三坑合一坑,，猴子橫梁對面山，誰人碰得上,，金銀財寶用擔擔,。”于是,，絡(luò)繹不絕的尋寶人循跡而來,，有沒有人挖到寶藏不得而知，但發(fā)現(xiàn)銀礦卻是不爭的事實,。從此,，采銀者眾。從宋代到明代持續(xù)不斷的開采,，官臺山被掏得遍體鱗傷,，硐中的銀瓠就像螞蟻搬家似的被運出硐外。明嘉靖十八年,，銀礦枯竭,，壽寧境內(nèi)各銀場奉文關(guān)閉。又經(jīng)過幾百年的休養(yǎng)生息,，無人問津的官臺山草木葳蕤,，野獸出沒。今人尋硐,，在硐口堆柴焚燒,，驅(qū)煙灌硐，結(jié)果看到滿山冒煙,，也就是說,，山中有很多的硐口，且硐硐相通,。

探硐是到官臺山的必選項目,，經(jīng)歷宋元明三朝采掘的銀屏硐成為首選。按照硐體延伸的形態(tài),，銀礦硐分為三類：即平巷式,、豎井式和平豎交叉式。平巷式空間較大,，豎井式空間窄小,，平豎交叉式則結(jié)合二者特征，銀屏硐屬平巷式礦硐,。我們持手電筒入硐,，狹窄的硐口僅容單人依次貫入。一股寒氣撲面而來,，我們小心翼翼,，瞻前顧后，時而側(cè)身,，時而彎腰,，神經(jīng)始終保持著警覺的狀態(tài)。硐中路徑若迷宮般曲折迂回,、撲朔迷離,。遙想當年，礦工們一錘一鎬,，從堅硬的巖石間鑿?fù)诔鲞@些不可思議的礦硐,。哪兒有銀，硐就往哪兒延伸,。民間流傳：“瓜有藤銀有脈,。”這銀脈就是一條藤,，銀瓠就像藤上的瓜,，一結(jié)一長串，順藤方可摸瓜,。我們看到瓜藤般延伸的多個分岔硐,，有規(guī)律地列布于山體內(nèi)。再看硐中,，狹窄局促的拱形硐道,、平滑圓潤的硐壁、縱橫交錯的支硐,、節(jié)外生枝的叉硐,、通風助燃的通氣孔,、力挺千斤的護頂柱，展現(xiàn)了古代礦工的智慧和艱辛,，讓人嘆為觀止,。礦硐內(nèi)的采礦遺跡極其豐富，可見多處的探礦小巷,、燒爆坑,、鑿痕等。銀屏硐上下有三層,，有多個硐口,，小徑如蛛網(wǎng)，硐長約三四公里,，是目前探明最長的古銀礦硐,。

出得硐來，聽到了更多關(guān)于官臺山,、關(guān)于銀屏硐的故事,。相傳銀屏硐最早采掘時間是南宋。后元軍南下,，南宋風雨飄搖,，朝廷對官臺山銀礦處于失管狀態(tài)，所采煉的銀子也轉(zhuǎn)而自行交易,。一位堅守的楊姓礦工在硐中摸到一條大藤,，所采的銀瓠一個接一個地出現(xiàn)。而“燒爆法”的工藝也在這時傳到官臺山,?；鹂私穑嘶?，這種用炭火燒熱巖石,、再潑冷水，使巖石在熱脹冷縮的作用下自然破裂的方法,，加快了采銀的速度,，也節(jié)省了許多成本。因為資本的逐漸雄厚和采礦的祖?zhèn)鞅绢I(lǐng),，到了楊家第三代,，竟成了大寶坑銀場的富豪和霸主。不想風云變幻,，時局變化,，明洪武年間，朝廷改地方代為征收銀課為直接閘辦銀課,，甚至官方設(shè)爐冶煉,，銀屏硐被收歸朝廷開采,。楊氏后人的細胳膊擰不過朝廷的粗大腿，只得遣散雇工,，從此告別了冶銀業(yè),。

聽了許多銀的傳說，我以為官臺山銀礦最稱奇的傳說,，當是野蔥尋銀的傳說。千余年前,，當?shù)厝税l(fā)現(xiàn)這一帶的野蔥長得極其茂盛,，回村告訴老學究，老學究翻開了一本梁代的書《地鏡圖》,。書載：“山上有蔥,，下有銀；山上有薤,，下有金,；山上有姜，下有銅錫,；山有寶玉,，木旁枝皆下垂?！边@段文字把地下礦產(chǎn)和地表植物結(jié)了對子,，而這個很有科學價值的學說使官臺山與銀礦從此結(jié)下不解之緣。官家與發(fā)現(xiàn)野蔥的當?shù)匕傩昭刂⒑稚氖}進行鑿?fù)?，才有了官臺山的歲歲銀光,。

藏銀的官臺山成為百姓討生活的地方；產(chǎn)銀的官臺山成為朝廷攫取的區(qū)域,；采銀的官臺山成為礦工嘯聚的山寨,；課銀的官臺山成為官匪斗狠的戰(zhàn)場。官臺山還是壽寧民間提前一天過端午節(jié)和壽寧建縣的發(fā)端地,，也是閩東第一個農(nóng)民武裝“紅帶會”的發(fā)源地,。如今的官臺山，銀山璀璨,，花田錦簇,，在新時代再次綻放出閃耀的銀光。官臺山古銀硐國家地質(zhì)公園的開發(fā)建設(shè),，為官臺山帶來了新希望,。鄉(xiāng)村振興、生態(tài)旅游,、地質(zhì)研學,、科普觀光等讓沉寂多年的官臺山如宋代大文豪蘇軾所寫的那樣：“劃然長嘯,，草木震動，山鳴谷應(yīng),，風起水涌,。”這一切都強有力地印證了那句顛撲不破的真理：綠水青山,，就是金山銀山,！

來源：閩東日報

文字：繆華  

編輯：陳娥

審核：劉寧芬 周邦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