閩東之光丨鄭承東:一個人的翠屏湖(二)
“唉,你卻過早地被迫下車,,/而且不再回來,,/但那些記憶卻越來越清晰,。//”
2002 年 7 月 16 日,北京滿城的槐樹已經(jīng)花謝香散,,寫下《車站》這首凄美詩句的詩人也隨著滿城凋落的槐樹花走了,。享年84歲。
1970 年1月,,山西永濟“五七”干校,。
一對在這里接受貧下中農(nóng)再教育的夫妻到車站迎接來看望他們的孩子。
似乎是為了躲人耳目,,父子倆心有靈犀地走到車站邊上的一塊鹽堿地,, 在寒風中兒子快速拿出一聽豬肉罐頭,父親打開罐頭,,如虎狼掏窩,,瞬間就風卷殘云,一掃而盡,。兒子站在一旁,,看得眼眶泛紅……
那年末,由于妻子在病中罵了林彪,、江青,,丈夫被開除公職……夫妻倆只好到兒子住處落戶。在困頓中,,巴金寄來文學名著,,鼓勵他筆耕不輟。
1979年3月,,他重返新華社國際部,,任《環(huán)球》雜志副主編,兼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新聞系研究生導師,,享受早期回國定居專家待遇,。
到了1981年,中國詩壇發(fā)生了兩件大事:一件是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詩集《九葉集》,,一個從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就形成的現(xiàn)代主義詩歌流派也因為這本書的出版,,而正式被冠以“九葉詩派”,享譽文壇,?!熬湃~”即九個詩人,他們因為甘當綠葉,,不做紅花,,故此。
其中一位詩人即是這位為父,、為夫者,,也是寫下“唉,,你卻過早地被迫下車,/而且不再回來”的詩人,。
另一件大事就是這年的《詩刊》1月號,,發(fā)表了這位詩人的一首名為《秋》的短詩,引發(fā)了一波中國當代文學史的大爭論——
“連鴿哨也發(fā)出成熟的音調,/過去了,,/那陣雨喧鬧的夏季,。//不再想那嚴峻的悶熱的考驗,/危險游泳中的細節(jié)回憶,。//經(jīng)歷過春天萌芽的破土,,/幼葉成長中的扭曲和受傷,/這些枝條在烈日下也狂熱過,,/差點在雨夜中迷失方向,。.......//”
那時的中國剛剛歷經(jīng)十年浩劫,雖然膜拜傷痕文學成了那個時代的潮流,,但文壇依然充斥著“八股文風”,。忽然一句“連鴿哨也發(fā)出成熟的音調”,讀來著實令人莫名,,在當時的詩壇引發(fā)軒然大波,,爭論雙方劍拔弩張,水火不容,。有人寫了篇批評文章《令人氣悶的“朦朧”》,,后來就索性用這個負面評價作為詩派的名稱了?!肚铩芬惨虼吮徽J為是“朦朧詩”的命名之作,,“朦朧詩”由此而得名。早于上世紀七十年代便開始朦朧詩風創(chuàng)作的北島,、舒婷和顧城等也被正式冠以朦朧詩人,。
但很遺憾的是,一些年輕詩人在紅透半邊天后,,不似“九葉”詩人那般低調,,開始號稱自己前無古人,甚至把朦朧詩的發(fā)軔者——《秋》的作者丟在一邊,。著名詩評家,、也是“九葉詩人”唐湜為之抱不平:“實際上從穆旦、運燮,、鄭敏甚至上溯馮至,、戴望舒、何其芳,、卞之琳與他的好友從清華起就是個現(xiàn)代派”,。
我可以告訴你,,唐湜在里面提及的“運燮”,就是《秋》的作者——杜運燮,,祖籍古田縣瑞巖村。
這是一個怎樣的士者,?在風云激蕩,、群雄逐鹿的詩壇,他為人低調,,甘于平淡,,甘愿做片“葉子”不求聞達。
杜運燮在香港《大公報》曾經(jīng)與梁羽生,、金庸同事,。梁羽生曾對這位同事有過描述:
“雖然是同一個部門的同事,但最初的一個月,,我們卻很少交談,。他給我的印象是沉默寡言,好像很難令人接近,。后來漸漸熟了,,發(fā)現(xiàn)彼此的興趣相同,我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,原來我對他的‘表面現(xiàn)象’完全錯了,。他的熱情其實是藏在‘質樸’之中?!?/p>
林登豪先生在他的《景仰杜運燮》一文中說:“‘朦朧詩派’正是傳承了‘九葉詩派’跨越數(shù)十年時空而形成的新詩流派,。杜運燮先生不愧是中國新詩現(xiàn)代性的隔代相傳的傳薪人……盡管杜運燮為人低調,甘于平淡,,不求聞達,,但是任何一部中國文學史、詩歌史都會為他留出重要的位置,?!?/p>
好吧,我可以先帶你去詩人的老家瑞巖村去看看,。
這是一個很有歷史感的古村落,,也因為坐落在翠屏湖畔,而多了一份詩與遠方的遐想,。
瑞巖全村有五十多棟的明清建筑保存完好,。全村人都姓杜。家譜記載說,,其祖上是明朝"殿前三品指揮使"杜華泗,,是皇帝朱元璋最信任的貼身侍衛(wèi)之一,。受權謀大師朱元璋臨危之托,意欲在孫子朱允炆主政朝廷時,,一旦有難,,杜華泗要全力護主。后來,,果不其然,,朱允炆才執(zhí)政四年,便被叔叔朱棣趕下了臺,。靖難之役,,建文帝出亡,全國有五十多種說法,。其中出亡寧德說,,算是其中證據(jù)鏈較為完整的說法。朱允炆一路南逃到寧德,,削發(fā)為僧,,杜華泗便一路護駕,也隨之在相近的瑞巖村隱居下來,。有了這樣一種溯源,,杜家人護駕只因忠誠,低調只為安全的性格基因便代代傳承,。
杜家的祖上是護駕將軍,,而到了杜氏十九世,卻出了一個文之大者,、詩人——杜運燮,。
我去瑞巖村的時候正是深秋。翠屏湖畔的風吹來,,格外的清爽,。而柔和、清澈的陽光曬著古村的三合土墻,,又令整個古村沐浴在暖色系的畫意里,。小巷曲徑通幽處,瑞巖村中心弄 12號便是杜運燮先生曾經(jīng)居住的小屋,。二層樓的土屋,,大約也只有四五十平米的面積,被木板房相隔著,。踏進小屋一層小廳時,,幽暗的光線令鵝卵石地板泛著幽光,好像留存著詩人少年的余溫。
古田人有異于閩東其他縣市人,。過去的閩東人大都安分守家,。但古田在歷史上屬于十邑同鄉(xiāng)的人文傳承,久有漂洋過海,、下南洋打拼的傳統(tǒng)?,F(xiàn)在,古田縣僑胞遍布亞,、歐,、美、大洋洲40多個國家和地區(qū),。其中分布在印度尼西亞、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的僑胞達27.3萬人,。
1934年秋天,,一個從馬來西亞霹靂州回來的少年開始在福州三一中學高中部就讀。這一年他16歲,。每逢寒暑假,,他都會拎著藤箱回到家鄉(xiāng)瑞巖。這是一個很安靜的少年,,住在那棟小屋的日子,,平時話不多,但卻令這個村莊多了一份書卷氣,,郎朗的吟詩聲每天早晨都會從這棟小屋飄出,。唐詩宋詞的滋養(yǎng)充盈著這棟小屋,令這位海外歸來的少年從此漸漸有了士的風范,。
到他高中畢業(yè),,抗日戰(zhàn)爭正如火如荼,他再次回到了瑞巖,,在古田史犖伯中學任代課老師,。詩人的弟弟杜運錦老人告訴我們,哥哥這次回到瑞巖,,在這棟小屋的樓上住了好一陣子,。
沿著木板樓梯登上了閣樓。耳之所聞,,吱呀滿屋,;目之所及,未曾翻身已碰頭,。走進他的臥室,,似乎詩人才剛剛離開,一切未曾動過,暗紅色的民國家具,,那床,、那妝臺、那木藤箱,、那木梳與面油盒,,還有印著繁體字的書籍,雖已蒙塵,,但一擦拭,,卻依然泛著民國風的色澤。
這是一棟怎樣的詩歌小屋,?
中國新詩運動的兩次高潮:現(xiàn)代主義詩派與朦朧詩的發(fā)軔者就是從翠屏湖畔的這棟小屋出發(fā),,一路披星戴月,一路薪火相傳,。承襲了杜家人謙遜低調的性格,,風起云涌中,中國的新詩運動從高原邁向高峰,,杜運燮默默地擔當起了傳薪者的角色,。這一點,是我們在研究閩東文學,,尤其是研究閩東詩群時所不能遺忘的,。
1938 年,詩人就從這“詩歌小屋”出發(fā),,一路考取浙江大學生物系,,借讀廈門大學微生物系,選修林庚教授的新詩課程,,并經(jīng)林庚教授推薦,,轉到昆明國立西南聯(lián)大外語系就讀。
到了1941年,,抗日戰(zhàn)爭進行到相持階段,。蘇聯(lián)與日本在遠東的關系出現(xiàn)緩和,蘇聯(lián)志愿航空隊撤出中國,,中國的防空力量幾近真空,。這時,一支由美國預備役軍官和退伍的陸軍,、海軍航空兵士兵組成的援華美軍志愿隊加入了中國抗日戰(zhàn)場,,由此也改變了杜運燮的命運。
1941年,,蔣介石正式發(fā)布訓令,,宣布成立中國空軍美國志愿者大隊,,即“飛虎隊”,任命陳納德為指揮員,。為了方便語言溝通,,國民政府以“軍事委員會”的名義征調、招考,、培訓了4000名左右的英語譯員為美軍服務,,稱“隨軍譯員”,后稱“翻譯官”,。西南聯(lián)大校長梅貽琦率先響應,,并創(chuàng)議該校四年級在校男生一率應征。國立西南聯(lián)大外語系的學子們自然踴躍應召,。杜運燮也加入了這一精英行列,。
剛從事翻譯官這行業(yè),杜運燮這批人是“天之驕子”,,享受著優(yōu)厚的待遇,。翻譯官每月工資值可以購買一兩黃金,比普通軍政人員高出許多,,甚至比大學教授還高。物質的享受比國民黨正規(guī)軍士兵要好得多,,吃的是奶油白面包罐頭食品,。蔣介石對翻譯官訓練班也非常重視,每逢新生畢業(yè),,他都要來點名,、講話、會餐,。
一年后,,杜運燮又到印度比哈爾邦中國遠征軍的“藍伽訓練中心”任少校翻譯官。在印緬戰(zhàn)區(qū),中國翻譯官有三百四十個人,,都由中國軍事委員會外事局管轄,。美國新聞特派員納壯伯在專文《促成中美合作的中國翻譯官》中說,在美軍看來,,杜運燮他們就是 “總管”“天使”“外交官”“中心人物”“喉舌”,,什么事情都管,什么地方都得去,。他們不僅僅是翻譯官,,有時候還是外交官,在有關政策與禮儀的事上,,他們?yōu)槊绹姽偬峁┮庖姟绹娙擞柧氈袊娙笋{駛坦克,,他們也要隨車翻譯。納壯伯說,這群中國翻譯官就是這群客居異域的美國人的喉舌,,沒有了他們,,這些人就成了啞巴。
但因為杜運燮他們懂英文,,直接接觸美國軍人,,他們就變得更加敏感,更加在意自尊,。在“藍伽訓練中心”,,食堂、廁所,、帳篷等都要區(qū)分白人和有色人種兩級,。美軍表面的尊重與內在的歧視讓杜運燮他們有了深深的屈辱感。因此,,杜運燮他們三天兩頭和美軍干群架更是常有的事,。
抗戰(zhàn)勝利來之不易,在中美軍隊并肩作戰(zhàn)的中印緬戰(zhàn)區(qū),,中國翻譯官的貢獻無可替代,。更由于中國翻譯官天生就處于關系協(xié)調者的位置,注定要接受東西方文明的沖擊,,也因此成就了一批在文學界,、文化界、翻譯界大放異彩的翻譯官:穆旦,、許淵沖,、杜運燮、翁顯良,、陳羽綸,、朱立民等更是他們當中的佼佼者。
有了這段中國其他詩人所缺乏的戰(zhàn)爭經(jīng)歷,,令杜運燮的詩彌漫著戰(zhàn)火的硝煙,,因此唐湜說:“一般說來,中國的詩壇似乎還滯留在浪漫主義的階段,,杜運燮卻是少數(shù)例外的一個”
“就是他們,,冒著饑寒與虐蚊的襲擊!/(營養(yǎng)不足,半裸體,,掙扎在死亡的邊沿)/每天不讓太陽占先,,從匆促搭蓋的/土穴草窠里出來,揮動起原始的/鐵鎬,,不惜僅存的血汗,,一厘一分地/為民族爭取平坦,,爭取自由的呼吸?!?/span>
——《滇緬公路》
《滇緬公路》是他的成名之作,。這段不吝筆墨地描摹,讓人不禁感嘆我們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,。原始,、本色的畫面疊影在詩行間,粗糙而有質感,,這就是杜運燮的詩獨特的審美感受,。
顛沛流離的生活也令他的詩充裕著另類的“鄉(xiāng)愁”——
“異邦的旅客枯葉一般/被橋欄擋住在橋的一邊,念李白的詩句,,咀嚼著‘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’‘思故鄉(xiāng)’,,仿佛故鄉(xiāng)是一塊橡皮糖,//襤褸的苦力爛布一般/被丟棄在路旁,生半死的火/相對沉默,,樹上殘余的金光就跳閃在臉上/失望地在踟躅尋找詩行……”
——《月》
在《月》中,,鄉(xiāng)愁并不浪漫,下里巴人與陽春白雪之意象的巨大落差,,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——
“李白的詩句”,、“旅客”與“橡皮糖”與“襤褸的苦力”、“爛布”與“詩行”,,國人身處戰(zhàn)爭年代,,漂泊不定的動蕩與悖謬,人生無常的荒唐與凄涼,,躍然紙上,大大增強了詩作的情感含量與智性成份的沖撞,。
這就是杜運燮詩的內在力量,,而這正是我們當代朦朧詩人所缺乏的。因此,,杜運燮的詩被唐湜稱為“當下不可忽略的最深沉最有‘現(xiàn)代味’的詩人之一”
抗戰(zhàn)勝利后,,杜運燮先生的人生軌跡也是幾度漂泊。我想還是用最簡潔的語言來表述,,這符合他樸實無華,,卻又內含豐厚的個性——
1945 年,抗戰(zhàn)勝利,,杜運燮經(jīng)沈從文先生舉薦進重慶《大公報》任國際版編輯,。一年后,他攜妻兒赴馬來西亞探親,。1947 年初到新加坡南洋女中和華僑中學任教 3年,。由于他積極支持華僑學生愛國活動,,被英國殖民當局解聘。1950 年初夏,,杜運燮舉家回國,,把妻兒三人安頓在北京之后,應友人之邀,,到香港《大公報》任《文藝》副刊編輯,,并兼《新晚報》電訊翻譯一年。1951 年 10 月,,回京任北京新華通訊社國際部編輯,、翻譯。
一個人的翠屏湖,,一路的鄉(xiāng)愁:“念李白的詩句,,咀嚼著‘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’‘思故鄉(xiāng)’,仿佛故鄉(xiāng)是一塊橡皮糖”(《月》)
杜運燮自1938年離家赴廈門大學讀書后,,一生曾三次回故鄉(xiāng)古田瑞巖村探親,,1961年1月自北京回鄉(xiāng)探親,探望父母及弟妹,;1976年5月中旬,,自山西臨汾偕二子回鄉(xiāng)探親,探望母親及弟妹,;1996年4月底,,自北京偕二女回鄉(xiāng)探親,探望弟妹等家鄉(xiāng)親友,,這是詩人離家58年后最后一次回到家鄉(xiāng),。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(xiāng)音無改鬢毛衰,。這三次回鄉(xiāng),,近鄉(xiāng)心怯,想必他曾經(jīng)也流連于翠屏湖畔的春花秋月,,對于飄洋過海的他鄉(xiāng),、對于戰(zhàn)亂不定的異鄉(xiāng),或者日夜思念的故鄉(xiāng),,所有尋找鄉(xiāng)愁的沖動,,都在他的詩歌小屋的吟誦中,或者閣樓隔窗的遙望中,,或被“被橋欄擋住在橋的一邊”,,或“被丟棄在路旁,生半死的火”,,或“失望地在踟躅尋找詩行”
一個人的翠屏湖,,一路的鄉(xiāng)愁五味雜陳——“仿佛故鄉(xiāng)是一塊橡皮糖”咀嚼不盡,。
這是一種怎樣深沉地愛——
“最早,只是一片荒涼的小山坡/腳下流過山泉的潺潺聲/一個人,,一家人,,幾家人來了/于是就有了炊煙裊裊的小山村//”
直到 80 歲那年,詩人還寫了一首《祥瑞的山村》,。在他樸實無華的詩句中,,鉛華褪盡,沉淀著他對故鄉(xiāng)遙遠的思念與最真實的愛,。在“贊美瑞巖人的名字也遠播全世界”的同時,,詩人更是祝愿“小山村必將幻變?yōu)槊撎Q骨的瑞巖村”。
2018年,,在作家雜志社發(fā)起的“改革開放40年大家記憶中最深刻的40首詩”評選中,,杜運燮先生的《秋》入選,一同入選的還有:艾青的《魚化石》,、北島的《回答》,、顧城的《一代人》、海子的《面朝大海,,春暖花開》,、食指的《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》、舒婷的《致橡樹》和余光中的《鄉(xiāng)愁》等,。歷史公正地補上了朦朧詩溯源的漏洞,,《秋》之發(fā)軔名至所歸。
2002 年7月16日,,詩人走了,,按遺囑,他的骨灰隨花瓣灑向了大海,,隨波去向他的“永恒的最美的世界”——《車站》,,留下他的詩歌小屋芬芳無盡——
“從匆匆前進的列車上,/我們曾經(jīng)一起下車,,/走進一個小車站,/把涂著青春閃光的記憶/留在那里,。/接著,,我們又坐上列車繼續(xù)前進。/唉,,你卻過早地被迫下車,,/而且不再回來,/但那些記憶卻越來越清晰,。//……”(《車站》)
來源:閩東日報·新寧德客戶端
文圖:鄭承東
編輯:周邦在
審核:林翠慧 繆洪通
責任編輯:周邦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