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青:猛虎遇群狼
南北兩宋三百多年是文人的天下,,武將們熬出頭的實在是少得可憐,狄青就是僅存的碩果之一,。
我們先看一段狄青的生平介紹,。狄青出身貧寒,16歲時,,他哥哥打架犯事,,他頂缸替罪,被罰充軍,,開始了軍旅生涯,。不久,黨項族李元昊在西北稱帝,,建立西夏,,宋仁宗派遣京師的衛(wèi)士遠征,狄青擔任延州指揮使,,相當于一個營長,。隨后,靠著勇敢殺敵屢建戰(zhàn)功,,他歷任泰州刺史,、惠州團練使、馬軍副部指揮使等,,直至最后官拜樞密副使,,相當于國家軍委副主席。在率軍平定廣西儂智高叛亂以后,,他被任命為樞密使,,進入了他人生的最高峰,然后,,還沒等他把板凳坐熱,,就被罷官外放,不到一年就病死了,,享年49歲,。
從狄青的生平看,他是宋朝難得的一個有勇有謀的武將,,比楊業(yè)多一份睿智,,比岳飛多一份謙虛,比韓世忠多一份正氣,。在重文輕武的宋朝,,狄青應該算是很幸運的,他降生在宋與西夏戰(zhàn)爭的歷史時段,,遇到了宋仁宗這么一位寬容的君主,,受到了當時主持西部戰(zhàn)事的范仲淹的賞識,,這三個條件成就了狄青一生的大業(yè)。也正是因為身處重文輕武的宋朝,,狄青同時更是不幸的,,他就象一只被剪去了指甲的猛虎,最終被一群狼一樣的文人咬死在牢籠里,。
因為是歷史,,所有的故事毫無懸念,所以,,在這個章節(jié)里,,我只是試圖透過狄青的悲劇,推導出宋朝最終滅亡的原因之一,。
我以為,,一個人,從他的興旺到衰亡,,雖然有偶然的因素,,但是其中總有一定的必然性。俗話說,,三歲看大,,八歲看老,一個人一生的運勢,,在孩提時代基本就可以摸出個大概,。狄青少年時期他就寧愿頂替哥哥身受牢獄之災,他的性格里已經(jīng)展露出他骨肉情重,、不怕死,、敢擔當?shù)膬?yōu)秀一面,也透露了他武勇任事,、不計后果的鹵莽,。按照同樣的道理分析,一個家族,,從興旺到衰亡,,也有它生滅的規(guī)律,剛剛成長時期的最優(yōu)秀一面,,往往是導致衰退的重要原因,。宋這個家族政權(quán),建立于五代十國的亂世之中,,早期的抑武重文策略保住了政權(quán)在趙氏一脈延續(xù),,于是文人治國成了宋朝的亮點,到了晚期,文人為害起來絲毫不亞于武將,,相對于武將的為害一時,,可以說影響更長遠、流毒更深廣,。從狄青的被貶,,首先可以看到的是宋代文人的團結(jié)力量,連頗負賢名的歐陽修也多次反對他升官,,甚至羅織了很莫名其妙的罪名罷他的官:“水者陽也,,兵亦陰也,武將亦陰也”,,意思是任用狄青所以招致了水災,,這真是個十分可笑的借口,。其他如文彥博,、龐籍、韓琦,、王舉正,、賈黯等等一批實力派文官,在反對狄青的活動中空前團結(jié),,擺出不罷狄青就罷我的陣勢,。宋朝抑文輕武的國策成為文人團結(jié)起來共斗武將的旗幟,在這張大旗下,,合伙打擊狄青的運動十分正當合法,,因此最終取得了良好成效。文人們嘗到了祖宗家法的甜頭以后,,今后這種群起而攻之的事情就順理成章地常態(tài)化起來,。
我以為,自劉邦從一介地痞搖身成為皇帝以來,,“英雄不問出處”一直是指導中國人奮發(fā)向上的力量,,盡管這種英雄論偏于野蠻,并且經(jīng)常被歪曲為“以成敗論英雄”這一謬論的借口,,但是正因為有這么一個不問出處的精神力量,,才凝聚了民心,安撫了底層的士氣,。“皇帝輪流做,,明年到我家”“天下乃天下之天下,非一人之天下”這些來自民間和史家概括的思想,,不用說是很有鞭策當權(quán)者的意義的,。“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”,體會到這一層,,李世民因此成了一個難得的雄主,。不過在狄青的身上,“英雄不問出處”就是遙遠的夢想了,,即使是他當了樞密史這樣的大官以后,,連韓琦的家妓白牡丹都敢稱他為“斑兒”,嘲笑他臉上做為武人標志的刺字,。韓琦在狄青面前就說過,,只有進士出身的才是好男兒,你們這些臭大兵不配,。所以,,當宋仁宗勸他用藥抹去臉上的刺字時,狄青才會這樣回答:“臣所以有今日,,由此涅爾,,臣愿留以勸軍中。”字字辛酸,,當時武人地位的卑下程度可見一斑,。
孔孟學說一枝獨大的悲劇,和君權(quán)無可監(jiān)督一樣觸目驚心,,算得上殊途同歸,。正因為只重出身,再大的戰(zhàn)功頂不上一個進士,,所以全國人民個個安分守己,,紛紛猛讀文憑,千軍萬馬過獨木橋,,隨處可見落第失意的窮酸文人,。整個宋代,在文人們的不斷推崇下,,君君臣臣父父子子,,一切有章可循,這樣一來,,君主的地位是十分鞏固了,,即使是蔡京、賈似道,、史彌遠這樣的權(quán)臣也不敢有自立的企圖,,但是,舉國上下以武為恥,,以不武為榮,,割了男根去練這套葵花寶典,,已經(jīng)注定了宋朝做為一口肥豬的悲劇。
在釋教的眼里,,眾生都是平等的,,我即是佛,佛即是我,。但是儒家的根本在于分辨勞心與勞力的不同,,因此建立在這種理念下的國度是不可能產(chǎn)生眾生平等的文化的。宋一朝大開文士方便之門,,使得讀書人大規(guī)模從政,,而且君主的暴戾專制得到很大的改善,本來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,,如果處理得好,,也許我們在幾百年前就開始進入君主立憲的時代,有幾千年的文化積淀和財富累積,,開創(chuàng)盛唐后的再一個盛世也未始可知,,至少不要再遭受后來的這么多少數(shù)民族入侵,多次遭受奴化和異化,,領先世界的文明幾乎毀于一旦,。然而造化就是這樣弄人,,文人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以后,,紛紛露出了原始的嘴臉,開始人為地制造人和人之間的不平等,,試圖凌駕于三百六十行之上,,這份狹隘的酸勁最終使宋走向了被少數(shù)民族從精神到肉體完全消滅的結(jié)局。
狄青作為當時卑賤的人下人而至于官居極品,,趙宋一朝可謂是前無古人,。生不逢時,無地用武,,那是英雄的悲哀,,而時勢既造就了英雄,他沒有死在戰(zhàn)場,,卻惶恐不安地死在祭著祖宗家法大旗的窩里斗中,,輸?shù)美仟N,死得窩囊,,叫天下英雄膽寒,。透過狄青的悲劇,我以為,,中國的文人,,這種以維護君主專制為己任的畸形政治生物,,光注重個人品德這樣的細枝末節(jié),卻沒有平視萬物的博大胸懷,,始終惦記著人為劃定人和人之間的天生不平等,,費盡心機維護這種不平等,因此,,寫得再洋洋灑灑,,說得再冠冕堂皇,最終只是欺人欺己,。顯然,,這里面包括象我老人家這樣號稱學貫中西、性喜標榜自己崇高偉岸,,卻不幸窮酸落魄,、只好立書著說毀人不倦的半吊子文人。
一將功成白骨枯,,對于好勇斗狠之徒,,古代的文人已經(jīng)教會我們批判。但是對于高風亮節(jié)流芳百世的以身徇國的忠臣們,,成一人氣節(jié)又意味著多少生靈的涂炭和多少靈魂的死亡,?可嘆。
責任編輯:孫伏明